浅议民国《无锡年鉴·第一回》卷首题词
三、年鉴的史裁性
与“鉴”互为呼应的,是对地方综合年鉴史裁性的认识。立法委员何玉书题“梁溪史乘”(“梁溪”为无锡一河流名,向为无锡之别称),中华职业教育社顾树森题“功同史乘”,交通部航政司司长蔡培题“溯往知来”,裘可桴题“修史之资料”。
承接上文关于“鉴”的评论,这部年鉴至少从两个方面体现着史裁特征。一是对事物发展过程的记述。如《党务》设“商民协会纪要”“农民协会纪要”“妇女协会纪要”“青年团整理委员会纪要”等目,均述相关组织之始终。除了此类记述,不少篇章下还设有专记,记述某一具体事件过程。如《警卫》内“无锡县公安局甄别官警考试纪实”,《教育》内“无锡县民众运动会纪略”,《公益》内“无锡平民习艺所创办之动机及经过”,《财政》内“无锡县经忏特捐办理经过情形”。二是对事物因果的探寻。如《卫生》记“无锡临时时疫医院办理之经过”时,追述了1820年霍乱进入我国、民国八年及十五年地方人士发起设立时疫医院的情况,再记述“本年孙县长有鉴于此,设立时疫医院于疫病未发现之前”,“而时疫亦适于是时发现”。接着评论“倘筹备稍晚,是为患之烈,有不忍言者矣”,并将“治疗情况”进行了较为详尽的记述。事件完整,有因有果,堪称一种“‘组织体的’著述”。或许是因为过于重视年鉴的工具性,抑或过于强调述而不论,在今天的地方综合年鉴编纂当中,像《无锡年鉴》这样呈现完整过程、讲究因果的“组织体”叙事,似乎反而不多见了。这一变化的是非得失值得反思。今日各个方面的实际情形,较之二十世纪30年代都有宵壤之别,但史裁方向是不是地方综合年鉴的应然方向,仍然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。地方综合年鉴未必值得完全当成历史书去编写,但史裁的风骨无疑值得倡导和追求,历史书写的经验无疑值得总结与借鉴——这也算为“以史为鉴”得一新解。
四、年鉴的政书定位和资政价值
《无锡年鉴》由无锡县县长孙祖基主持编写。对于编纂这部年鉴的意图,他在《序》中说得非常清楚:“余尚考东西各国政书,体例谨严,纲目简张,图表详密,资料丰富。试一披览,了如指掌。集三百六十日之政绩,编为纪年之书,搜万百千种之实录,纳诸蓝皮之册,执简而驭繁。”“因法欧美制度,于县市月刊之外,并约各机关团体,共辑《年鉴》一书。”显然,孙是将年鉴当成政书来编写的,并且认为“列强之所以政治修明,化臻上理者,有由来矣”,把政书的作用放在极高的位置。这样的作用,就是后来被奉为地方志三大功能之一的“资政”。
既为政书,资政就是顺理成章。书中多款题词反映了对地方综合年鉴政书特征和资政功能的认识。如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宋子文题“敷政优优”,交通部长王伯群题“政治纲要,胥原于是。虽一县之小,得之则治”,无锡国学专修学校校长唐文治题“观摩政俗、辅助社会之需要”,裘可桴题“重要机关得此可以定施政之方针”。
时下部分地方综合年鉴确实存在突出官员的倾向,如卷首彩页多晒官之形象,大事记多记官之行踪,特载中多录官之讲话,人物中多设官之介绍,篇章中多设官之名录。这些“官气”表现,其实和官书、政书的定位并无必然联系。官书也一样可以贴近生活、贴近百姓、广接地气,犹如官员自身。在现行地方志编纂体制下,地方综合年鉴的官书、政书定位必须得到坚持。否则,地方综合年鉴作为地方年度集大成之作,其编纂的蓝图无法得到实施,编纂的质量也无法得到保证。即使地方综合年鉴记述视野确实囿于党政,如果真正能把一个地方的政事、政情、政俗、政弊都记述到位和反映清楚,其价值一样不可小视。
五、年鉴的教化价值
国民政府常务委员孙科题“纳民正轨”,教育家高阳题“促进文化”,唐文治题“引餟工商观摩、政俗辅助、社会之需要,掞扬民族之精神”,裘可桴题“公私社会得此可以作改良之规划”,苏州市市长陆权称“欲观锡市物质之进化者,任是书足矣。欲知其进化之源泉,区区一孔之见,亦庶几或有当乎!”实业家荣宗铨题“积极要急进,消极要退化,衣食须自谋。”
中国历来有文以载道的传统,国人素奉著述为大业,著述者在文字间寄寓着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”的宏图大旨。因此,教化“生民”成为经史之作的必然之道,作为地方史乘的地方综合年鉴自然无可旁贷。